她是我的咨客,从严重的不能学习,情绪时常激烈沉浮,无法进行人际交往的状态中走出来,近写了这篇文章发给我看,我问她,我发在我的自媒体上,可以不?她说可以。欢迎朋友们在评论中发表自己的感想。
我高二就休学了,因为双相情感障碍。某清晨我无法动弹犹如瘫痪一般,这就是故事的开始吧。后来几年里我不是在住院就是在家一个人呆着,过着退休大爷一般闲散的生活,只是有一点不一样的是,我害怕看见人,无法和人接触。那个时候我已经严重到出现幻觉和幻听的程度,医生也无法判定是不是精分,我只是每天吃着药发着呆,在现实和梦境之间浮浮沉沉,像是永远也靠不到岸了。我的家人给我安排好了今后的人生,不需要上班不需要结婚,十年如一日得活下去,我想,这就是绝望吧。对于一个人而言,希望是多么的可贵和重要,还想要活下去,还想着明天可以吃什么,想着一年后还能和自己的老友一起谈天说地,想着很多很多的以后,可是一个人如果对生命也绝望了呢?不,绝望一定不是死亡,因为死亡也是一种希望,一个美好的没有霍乱,没有悲伤的佳境,一个还能到达的地方。绝望是明明知道我活着,却知我身已死,在今后的人生里一成不变,再也不会有动力去做任何事情,对的漠视,无欲无求,任何一件小事都能让我在死亡的边缘走上一走。吃饭真累呀,睁开眼真累呀,连抬起手也是一种精神折磨,可是这种感觉又是那么令人安心,安心得待在自己的壳里。那么外面是什么样子呢?只是这样想。
我们这种人的是被放大了的,开心悲伤自责抑或是愤怒,就像变了形的气球歪歪扭扭得充斥着整个,膨胀到一定的程度就会炸裂,伴随着蜂鸣,所有的情绪被调动,像是漫天绚烂的烟花,绽放的那一瞬间令人窒息,明明五彩斑斓明明绚烂夺目,下一秒却仿佛坠入无尽的深渊,那无垠的夜色仿佛一切如常,亘古不变。是这样的偏执,每件事情都消耗着大量的精力,我用意志去对抗,却被反手压在五指山下,仿佛就是过上那五百年也挣脱不了。就这样,我被送去接受电休克治疗,治疗室外是三道上着锁的铁门,隔绝着外面。阴冷潮湿房间与电视里的画面如出一辙,我每天和不会说话的木头人一起打麻醉剂,如此过了许久,我的病情似有好转,但是人也越来越麻木。我失去了不少记忆,医生说是选择性失忆,我忘记了许多年不愉快的事情,就是到现在也是一片空白,我问过我的同学朋友家人,试图从他们的嘴里了解到过往的自己,有些听着有些印象,有些听着像是在叙述别人的故事。后来,我慢慢也拼凑起了一些散的碎片,只是痛苦的记忆像是被擦得一干二净,我云淡风轻,继续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只是慢慢养成了发呆的习惯,常常看着某一处陷进自己的之中,以至于妈妈在我旁边说上半个小时,我也丝毫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去医院配药的时候,别人总是拿着一小盒就能吃上一个月,而我却似英雄豪杰手拿两把‘宝剑‘,好不威风。出了院之后我开始变得平静,不再躁狂得三天三夜睡不着觉,也不再沉默得像一个木桩。只是妈妈看我的眼神,还是那样惶恐,多说一句话便是怕我没吃药,少说一句话也是一样的缘由,那时我才意识到,原来我早已病得这样严重。我的父母在我初中便离异了,我跟着母亲生活,平时她要上班,我因为安眠药的作用每天都是11点多才起床,下午就在家看看书写写字,倒是也没有别的爱好,只是有两个冬天还给朋友织了围巾,他们嫌丑,后来也就没在做过。2015年的时候,我的心理医生要去美国读,我就换了医生,听妈妈说中间也换了好几个,医生都被我骂跑了,现在想来只觉得好笑。后来,我去到郑州,找了个极贵的医生,去一次钱就像往水里砸,可是没有办法,死马当活马医了,我这样想,也可能是家里人这样想吧。听医生的话,我一下子断了所有的药,那已经是第二次去了,我一个人住在宾馆,由于断了安眠药,一直在发烧颤抖,折腾到凌晨五点才睡着。这样过了许久,原本少四分之一的药片就能让我摔盆子摔手机的药居然就这样被我给戒了,现在想想也是后怕的。
医生说,给我咨询的那段时间里,他做了一个梦:他救了路边水坑里的一条奄奄一息的小鱼,但是那鱼却长出了牙齿咬了他。他说与我听,笑我是一个令她费尽心思伤透脑筋的小食人鱼,我笑笑不答话,心里却想,我好着呢。
我2015年圣诞节来的韩国,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在病好一个月后就下的这个决定,我只知道我努力得说服家里人,奶奶含着泪和我说,你想去就去吧,想去上学就去吧。我犹记得高二那年爷爷走的时候和奶奶说,这孩子从出生就受了不少苦,不下的就是我。我知道这才是爱啊,让我去做自己,去成为自己。有那么多在意我的人,所以我要好好努力活下去。
来这里两年多了,我换了心理咨询师,咨询到现在也没有断过,我已经能像一个正常人去生活和学习了。不会因为和朋友出去就回来哭个三天三夜,不会因为看见路边飘落的塑料袋就抱头尖叫,不会半个月就要抽一次血,不会像一个笨蛋一样拼命责怪自己。。。我放下小心翼翼,放下恐惧,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得低头过活,低调而平凡得像个小蚂蚁。我常常自嘲没有人懂我,因为没有人像我一样仅凭一己之力背负起了生命所有的悲哀和沉重,我后来也遇到很多人,好的不好的,看着他们每一个人都像在看自己,那个丑陋的不堪的自己,他们的身上所携带的阴暗的偏执的千般滋味,又有哪一样是我没尝过的呢?不过近也把这事看开了,虽说人性是共通的,这大千我能代表的也只能是自己吧,他人如何如何似乎与我并无甚关系。就像某一日,散步的时候妈妈拉着我的手和我说的一样:你都是生死线上来来回回的人了,这世间还有什么是你想不开的。是啊,白云苍狗,一晃已是十载,我不过二三有余,明明是美好的年华,心却像是老了一般,朋友只挑舒服的,事情只做八分满,开心抑或是不开心都抵不上心安来得自在,朋友说我过得出尘脱俗,不惹人间烟火气息,什么都是一幅无所谓的模样,像是要看破红尘。想来唏嘘,我的病友死的死疯的疯,好不容易有一个交心的便也是吃到现在的药,中断不了。我是一个奇迹,后来的医生都这样说,我觉得是爷爷在下面保佑我,知道我这么些年过得实在委屈。这曲曲折折的十年里,似是有道不尽的凄苦,以至于后来我每次和人细数我的人生遭遇时,别人总哭得像是我欠了他八百万似的,好生尴尬。在我刚刚打破自己的界限,走进这个社会的时候,我曾对自己说过:给自己三年时间,二十三活出正常人的样子,二十五以内基本落实。朋友都夸我太有毅力,那样的顽强,那样得有生命力。谁不知我思维跳跃,是个善变的祖宗,半途而废的事情不在少数,人生中坚持下来的,就只有钢琴和这个了吧。钢琴是被妈妈骂出来的,所以自我和解这件事情算得上是了。
因为伤痕累累,我躲进了自己的,后来事事提醒这只是场梦,终归得醒来。我便又提着包袱,入了这世。梦醒后果真是一片寂寥啊,不知身在何方,一切似是而非,好是残忍。我知道,这条路终究是要自己去走的。山一程水一程,我急急前行,走错过走远过,行至今日,倒也明白了几分。这路,慢慢行才能行得快呀,一路好山好水,需得且走且行。我倒是想多一些生活的参与感,多一些人间的烟火气,只是人情冷暖看得太多,倒不如这头顶的月色令人心醉。
是啊,我是不同了,只是不同了。斗转星移,角色转变,万物皆变化,我不过是我自己,从来只是我自己。罢了。
故事还未说完,前尘往事就到这里罢。
写到这里我发现,我的思绪已经跑到天外飞仙了,确实心有所感,不知怎得就坐到现在,就像是这场梦一般,一抬眼,恍如隔世。之前从未像今天这样认真回忆过,却也是娓娓道来。落笔成文,即是缘分,将就看吧。